晚上10点,网约车司机方明依然没有回家的打算。从早上接第一单业务开始,他已工作了15个小时,但离开自己每天挣800元的小目标还有一点距离。车辆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开行,他的注意力都集中于架在方向盘上的手机。
“生意越来越难做!家里负担又重,不得不延长接单的时间。”方明叹了口气。
记者调查发现,随着越来越多的司机加入网约车队伍,在运力趋于饱和的背景下,上海网约车司机的接单量比以往少了二三成。有的人无奈选择离去,还有人在将就中观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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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场饱和,网约车司机普遍延长工作时间。
不断自我“加班”
完成小目标
今年45岁的方明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,也是上海最合规的网约车司机。他考了网约车司机资格证,车辆也办理了网约车运营证。
从最初的开快车,到如今的开专车,他从事网约车职业已经六年多。“这是我开网约车后,买的第三辆车,纯电的,费用可以少一些。”方明表示。
2010年前后,他曾开办过一个箱包配件厂,专门为箱包厂供货。过了几年,上海开始大力整治污染,进行大规模产业调整。他不得不结束手中的生意。
结束生意后,方明也一度去企业打过工,但是曾经的“老板”身份,让他无法适应工厂的环境。“大概2016年左右吧,网约车突然兴起,那时平台的补贴力度大,我就去试试,没想到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元。”
而今年以来,他发现生意大不如前,总的单子少了,而且身边开网约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,“僧多粥少,单子大概少了二三成!”方明解释说,打专车的一般都是商旅人士,去机场火车站的机会多,现在明显感受也少了。
为了完成“小目标”,维持一家人的生活,他不得不每天自我“加班”,以往一周休息两天的规矩也早就没了,“没办法呀,生活压力依然在的,只有工作更多时间,才能多赚点钱。”
身边不少老乡
选择开网约车
作为一名网约车司机,“两证齐全”的方明虽然苦点累点,但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单运营。然而,在上海的网约车从业者中,有部分网约车司机每天在提心吊胆,如果按照上海对于网约车的规定,他们实际上都在从事非法运营。
“我开的是私家车,开网约车就怕路上遇到稽查,所以一般都是下午和晚上出来做点生意。”安徽来沪的小蔡来到上海也快10年了。前几年因为一次工伤事故留下了后遗症,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,也干上了网约车司机。
“我已经四十出头了,身体也不好,要到工厂再找一份工作也挺难的。”小蔡坦言。
“现在只要上海牌照的车,都可以加入平台,也不需要什么运营证。”小蔡告诉记者,唯一的区别在于,私家车做网约车,属于网约车派单体系的最底层,“好的单子平台肯定先发给专车,还有租赁车,特别是租赁车,每个月司机要付不菲的租赁费,如果这些人做不下去,车辆也就租不出去了。”
“单子明显少了,以前卖力点一天能收入四百元左右,现在大概每天能做个二三百元吧,还好车是自己的。”小蔡表示,今年,身边不少老乡都去开网约车了,大家的生意都不怎么样,“还是门槛太低了,只要有个车,会开车,都可以干这个。一块蛋糕,吃的人多了,分到的份额肯定少了。”
来了半年
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
从河南来沪的张俊还在后悔年初的决定,是否真的应该到上海来开网约车。
在莘庄的都市路附近,晚上11点,张俊还在不停开车慢行,希望能再接几个单子,“你们看不到的,在司机端显示得很明显,现在这个时候,附近竟然有上百辆网约车,单子真的要抢了。”
对于张俊来说,压力不言而喻。来到上海后,他在租车公司租赁了一辆车,每个月加上充电的费用,就要四五千元,“还要自己承担维修费、保养费。”同时,尽管租赁的车辆有网约车运营证,但是作为外省籍人员,他无法在上海办理网约车资格证。
“来了四个多月,除去各种费用,每个月大概能剩4000元左右吧。真的没有老乡说的好,还是干这行的人太多了。”张俊告诉记者,和租赁公司签了一个季度合约的老乡,有的都回老家找工作去了,“我签了六个月,只能先做着看看,是否生意会好转。如果一直这样,合约到期后,也不干了,另谋出路。”
建议控制总量
引导供需平衡
准入门槛低、时间相对自由是网约车的一大特点,自然吸纳了大量灵活就业人员。但一旦市场饱和,更多的人加入,意味着司机收入可能都要下降。
目前,上海的网约车规模到底有多大,找不到最新的官方数据。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,上海有证的网约车驾驶员超过10万,有证的车辆在7万左右。
但是,网约车规模在不断扩大是一个不争的事实,不仅在上海,在全国多个地区也是如此。
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,今年1至4月,新核发网约车驾驶员证31.6万本,其中,4月17.7万本,增速进一步加快。
与之相呼应的是,滴滴的财报数据显示,2020年3月至2021年3月,滴滴在中国拥有1300万名年活跃司机,而2022年3月至2023年3月,这个数字变成了1900万,短短两年时间增长了600万。
面对网约车市场饱和的大背景,多地发布了网约车从业风险预警,甚至还按下了“暂停键”。自5月16日起,长沙市暂停受理网约车运输证新增业务,此前已受理的,按正常流程予以办理。
记者注意到,今年“两会”期间,市人大代表、大众交通集团董事长杨国平提交了“关于严格控制本市网约车数量、加强租赁车从事网约车运营管理的建议”。
建议指出,2020年,上海形成了本市出租汽车行业改革顶层设计方案,预测本市2025年出租汽车行业车辆需求总数约为8.8万辆。然而,自2021年1月至2022年6月,上海新增核发网约车辆运营证仍快速增长,在18个月中核发26118件,总数达到近6万辆。
上海出租车(含巡游出租车和网约出租车)合计已经超过11万辆,远高于上海对十四五末本市出租车8.8万辆的规模预测。
建议表示,“网约车数量的快速增长,以及租赁车非法从事网约车运营,带来城市公交资源浪费、道路拥堵、从业者收入下降、劳动强度增加以及行业不稳定风险上升等多重负面影响。”
建议提出,在打击非法从事网约车运营、整治相关平台的同时,要加快修订《上海市出租汽车管理条例》,在修订中应明确上海出租车总量调控的标准和手段,规划巡游车和网约车的合理比例,为出租汽车行业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的市场环境。
同时,通过上海市公共数据开放平台,及时准确地公布本市网约车车辆总数、网约车驾驶员总数、网约车平台每日订单总数和接单车辆总数等数据,定期公布网约车平台的合规情况以及对于违法企业、平台的处罚情况,接受社会力量监督。
而这份人大代表建议的举措,其实在国内一些城市已有实践。深圳就在2022年底探索建立了网约车运力规模动态调整机制。
该机制显示,一旦网约车日均订单量变化幅度低于10%,单车日均订单量低于11单,巡游车里程利用率低于60%,满足3个条件中的2个,就会触发预警,供政府决策参考,其应对措施包括暂停网约车运输证和平台经营许可证办理服务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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